从范进中举谈“暴喜伤心”

范进是《儒林外史》中一个重要的人物。《范进中举》进了中学课本，人人耳熟能详，因为他因中举暴喜而精神病发作。

范进很可怜，小说写道：　“落后点进一个童生来，面黄肌瘦，花白胡须，头上戴一顶破毡帽。广东虽是地气温暖，这时已是十二月上旬，那童生还穿着麻布土裰，冻得乞乞缩缩。”

显然，范进一出场，就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自二十岁应考，一直考到五十四岁。考过二十余次，总是名落孙山。家中一贫如洗，只剩下一个老母亲，一个妻子，常让其岳父胡屠户辱骂数落，受尽非人生活的折磨。

这次他去乡试回来，家里人已是饿了两三天，老母亲饿得两眼都看不见了，无可奈何，只好把家中唯一的一只下蛋的母鸡拿去卖了换米。范进抱着鸡“手里插个草标”，正在集上东张西望寻人买鸡之际，忽然，邻人来扯他回家，说是高中了举人。久历考场、屡屡败北的范进根本不相信邻人的话，让邻人硬把他的鸡“掼在地下，一把拉了回来”。范进三两步走进屋里，只见墙上中间高悬着报喜的帖子，上面写道：“捷报贵府老爷范讳进高中广东乡试举人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没错！这回的确是中了。一介贫士，高中亚元，真是否极泰来，苦尽甘至。然而，这样一个喜讯对于范进一家，在作者的笔下，却是一个意料不到的乐极生悲的闹剧。先是范进痰迷心窍、神志失常；后是老母喜极伤心，一命呜呼。

本文从中医的角度来分析范进精神病发作的原因以及治疗的正确方法。

中医认为，心主血脉，心主神明。一方面，心精、心血化生心气，推动和调节心脏搏动、血脉的舒缩；另一方面，心精心血还主司人的精神活动。

从生理来看，只要心精充足、心血旺盛，就能维持心主血脉与藏神的正常机能，才能使心脉通畅，心神清明。

喜即快乐、愉悦，喜是一种正能量。

《内经》曰：“心，在声为笑，在志为喜。”喜，因其活泼而常表现于外，故有火之炎上、活泼、机动之象，属火而归属于心。喜与心有着密切的关系，心生喜，喜调心。

一方面，“喜则气和志达，营卫通利。”当心情愉悦时，表现出来的就是思维敏捷，想象力丰富，创造力增强；神采飞扬，面带笑容，喜形于色；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语言流畅动听。

另一方面，若过喜则可致心精涣散。“暴喜伤阳。”若影响心主血脉的功能，则会出现心慌、心悸、胸闷、心前区疼痛等；“心藏神，神有余则笑不休”。若影响心藏神的功能，则会出现失眠、多梦、健忘，甚至神志错乱、喜笑不休、悲伤欲哭、多疑善虑、惊恐不安等一系列症状。

范进为什么会因暴喜而精神病发作呢？

范进因长期生活困难，营养不良，气血不足，容易造成心血虚或心阴虚的体质。

此时突然遭遇中举的暴喜，暴喜则伤神，导致心神涣散不收，甚者心气暴脱或神不守舍，出现心神不宁、失眠多梦、谵语、狂乱或精神萎顿、反应迟钝、昏迷、不省人事等症状。正如《内经》所谓：“喜乐者，神荡散而不藏。”

范进发疯了，其所表现出来的，即是“神荡散而不藏”的一种精神病状态。从中医来分析，心以阳气为用，暴喜主要造成心阳的涣散不收，才会出现疯癫的表现。

范进之疾，究其病因，大体为两个方面：一是他中举之前的忧思郁结，兼生活困苦，心血不足；二是中举之时的暴喜伤心。

如何让范进早日康复呢？

《内经》阐述了用情志相胜法治愈“过喜”的基本原理，即“喜伤心，恐胜喜。”朱丹溪也提出了相同的治法，即“喜伤心者，以恐胜之，以怒解之。”

关于“以恐胜喜”法的应用，金代大医张子和在《儒门事亲》里有这样一个案例：“庄先生治以喜乐之极而病者，庄切其脉，为之失声，佯曰：吾取药去。数日更不来，病者悲泣，辞其亲友曰：吾不久矣。庄知其将愈。慰之。诘其故，庄引《素问》曰：惧胜喜。”

另一则病案也是用”以恐胜喜”的心理疗法治愈过喜之证：“邱汝诚治女子恒笑不止，求诊。问平生所爱何衣，令着之，使母与对饮，故滴酒沾其裙。女大怒，病遂瘥。”

为什么恐能胜喜呢？“清代医籍《吴医汇讲》详细阐释了“恐能胜喜”治愈疾病的基本原理：“盖喜为心志，恐为肾志，水能制火，既济之道也。抑更有显而易见者，人当极喜之时，适有恐惧之事，猝然遇之，莫不反喜为忧者，惟以喜之情缓于恐，而恐之情急于喜也。是仅以水火克制之理言之，或近傅会，而不知胜复之道本乎人情，实有没相印合者。”

显然，范进时代还是有人懂得恐可胜喜的道理的。小说记载：报录中有一人见识不凡，他了解这病的原因是“只因为欢喜很了，痰涌上来，迷了心窍”。他的治疗方法也很特别，要找一个他平日最怕的人来打他一个嘴巴，吓唬他说：“这报录的话都是哄你，你并不曾中。”受这一吓，痰吐出来，就会明白了。于是众人找到胡屠户，要他如此这般吓唬范进一番。

范进最怕其老丈人胡屠户，小说中说：尽管胡屠户再三作难，“天上的文曲星是不能打的”，但终“局不过众人”，壮着胆子，给了范进一巴掌。一掌打去，范进被打晕了，众人一齐上前，揉心口、捶背心，“舞了半日，渐渐喘息过来，眼睛明亮，不疯了”。

显然，胡屠户一巴掌解除了范进的精神病，范进即迅速且彻底康复。这就充分地证实了“恐胜喜”不但理论上讲的通，临床实践上也用的上。

我常想，如果范进生活在现代，因某事暴喜而精神病发作，肯定会马上送去精神病医院。试问，范进还能迅速康复吗？！

常听有人说，中医不能治疗精神病，一定要用西医。我的观点是，中医治疗精神病的疗效如何，范进可谓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